Fish醬

哈啰 我是鱼酱

【轰出】The first and last story.

*吸血鬼轰X人类绿谷

*字多注意

*请一定要看到后面呀! QA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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座落於大陆最南边境的土地有座城镇,这城镇古老且浪漫,无尽的传说都源自广袤森木所绵延缭绕的外缘。传说月正高掛、能听闻人狼那划破夜空的嚎叫,也传闻在那森林的幽境深处,有栋古朴的建筑,里头栖息著长眠的吸血鬼。或真或假,一笑置之后都成为传说,亘古通今。


即便拥有无数神秘的故事,镇民们仅是口耳相传警戒著孩童们別惊扰黑夜,深不见底的森林入口始终大大敞开,静待着下一个传说复甦。



01


节庆的盛大举办自然是镇上不可轻忽的重点,灯火通明的夜幕时分,无数小鬼怪们在街上横行。


打扮成各种鬼怪的稚嫩幼童们,牵着彼此小小软软的手,围着圈高歌童谣。


森林深处的宅邸、

有个俊俏的男子、

他什么都好、

你看得见他,镜子看不见、

可惜的是他不是普通人、

他是寂寞的吸血鬼──



橘红的灯火在白色棉麻的斗篷上,画上了一片暖橙,顶著蓬松软软的绿发,像极了颗活力充沛的橘子。他手提著空心的南瓜灯笼,灯笼内设有一盅烛火,弱的在光明面前微不足道,跟著鬼怪队伍到处去要糖果。


「喂,绿谷。」

听见呼唤后他欣喜地转过头,向上看着比他高半颗头的同学们,霎时收起笑容,圆大的绿瞳眨动的不明所以。


最为高壮的孩子头头狡诈的逼近,绿谷出久的脸庞让对方的黑影笼罩,过多不好的预感都浮现在惊慌表情上。


「跟我们来,跟你玩点更有趣的。」

「不、不行啦,老师会生气。」

「喂!敢打小报告就惨了你。」

三个熊孩子笑盈盈的不顾他的意愿,硬是拖著绿谷出久,以及另外一个瘦小的孩子悄悄掉队。


由起初大步迈进的无所畏惧,离光一寸便更添一毫提心吊胆,枯枝败叶都恍如焦头烂额的人形,环绕着他们哀嚎遍野,任何风吹草动都挑战著幼小的胆量,五人紧捉著彼此颤巍巍地走向森林幽径。


直到彻底远离村庄那最后和乐的光与笑声,仅仅靠著彼此间孱弱的南瓜灯笼死命撑着,才开始有反弹的声浪。


「老大,回去吧…有点恐怖。」

「少、少少少废话!有什什、什么好怕的!」


你话都说不好了!

其他三个孩子加上绿谷出久,即便双腿由脚底板麻到头顶仍咬紧牙关走着,彼此瑟缩成团状以奇妙的队形踱步前进。


咔擦!

「啊啊啊!」熊孩子老大的尖叫声,跟脚边枝桠折断的声音近乎同时发出。


「我踩到死人骨头了呀啊啊啊!」后方犹如有比兇猛野兽恐怖千倍的怪物追赶,五人开始用尽全力的拔腿狂奔,直直朝漆黑的深渊冲刺。


说不尽多远的距离与多长的时间,等他们气喘吁吁,回过神来向前头瞻望,是栋鬼影幢幢的大房子,诡美、阴森却毫不斑驳老旧,撇除那传递来的冷清意识外,要说这是有人居住的豪宅也不为过。



绿谷出久的大眼眨呀眨,目睹夜风带走遮蔽月色的乌云,透出银白的光线淡化浓稠的夜,让黑灰的宅邸瞬息间展露本身石榴红的耀眼色调,也看清楚四周怒绽开来的玫瑰,簇成一片红红白白的花海,场景谐和的恍若与世隔绝的梦境,诡美的虚幻渺茫。


前提是身边有人陪着。


「喂,那个谁,你进去看看。」熊孩子故作小大人模样,向绿谷出久身旁更加瘦小的孩子启口。


「疑!!!不…我不敢…。」

「放心!!我们都在外面等你,你去看看,我们就认可你很勇敢。」

「不、我…我真的…」


看见那孩子受到其他三人的强逼迫害,脸皱成一团、泪水转的闪亮近乎夺眶而出,绿谷出久咬紧眉头,跨出颤抖不已的腿,挡在受欺负的孩子前,吸足饱饱的气大声开口。


「別、別做这么危险的事!我们回去吧!」


三个孩子挑著眉。

「既然这样、就绿谷你去吧!」


疑?

「对…对呀…绿谷你去好了。」连受欺负的孩子都这么说着。


疑!!!


几番你来我往的,绿谷出久最终只好衔著满满的泪水,独自走到门前,在小手扶上门前他扭头回看那四人。


「我们会在外面等你的!」

「一、一定唷!!!」他下定决心后推开门,大门没有想像中的厚重,屋内却如预想中的凄凉。


外头的光线潮湧入内,霎时间万千尘埃沾染上金黄,成为微小的颗粒腾飞在空荡荡的室内,随着绿谷出久行经的路线波动飘流着。


心跳声、脚步声、呼吸声。


这些在落下根针都嫌吵的沸扬地现在,都是提醒著沈睡的屋主,有著不请自来的外宾。他如同是宅邸的本身,手指假寐的跳动,廊道上置放的烛火重新复甦,燃起暖红的灯火,他眼皮微弱的窜动,泛著冷意的室内重新灌入生气,他缓慢地从永夜的深渊中,睁开长眠的眼睛。


「……」绿谷出久胆颤心寒的走着小碎步,随后停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。

心脏跳着飞快,连带着呼吸也急促起来,昂首是一幅庞大的画像入眼,黑濛濛中绿谷出久只看见一位看不出表情的男子,双瞳不合常理的发着的幽光,令他迷惑地移不开视线半晌,脑海也开始震荡著响起那首童谣。


诡谲的寒风倏忽由室内扬起,正面打在绿谷出久脸上,连带着他身后的门一并发出推移的声响,短短几秒钟大门砰的关起密合,彻底断绝所有光源,这时他才回过神来认清状况,笔直的身躯发寒僵硬地动弹不得。


连最后一线希望,都在耳边传来同学们尖叫逃离的声响后荡然无存,豆点大的泪水也开始哗然落下。


呜咽的哭声完全被纯黑吞噬,绿谷出久蹲下身蜷缩成一小球,他不知道该怎么办,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,只能抱着自己的膝盖,任由眼泪鼻涕汇聚成河。


啪。

清脆的声响后随之而来的是刺眼的灯光,绿谷出久的寒毛直竖,丝毫不敢轻举妄动。直到鞋跟踏地的声响逐步接近,他才悄悄用眼尾余光窥视。


那双黝黑的靴子停滞在他面前,他忐忑地抬起满脸泪痕的小圆脸,瞇起眼与前方的男子四目交接。


在撞上视线的瞬间,幼小的绿谷几乎是被震摄在原地。

即便将来遗忘多年,他仍时常於梦中回到这屏息的瞬间。

他翠绿的瞳孔除去所有恐慌的情绪,只剩惊奇。面前高挑的男子身著一席融入夜空的纯黑长袍,淡漠肃穆的外表却有著温柔且清澈的目光。


见面前的孩子毫无反应地呆愣住,轰焦冻微小幅度的侧头,以随意的语气开口慰问。

「…站得起来吗?」


绿谷出久惊觉这人就是画像中的人物,而自己私闯民宅实在是太没礼貌,方才的恐惧似乎都成为子虚乌有,他急忙起身嘟著嘴羞愧的看向对方。


「抱歉!我我、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」恢复视觉的他向后方探去,起初那副肖像画已杳然无踪,绿谷出久揉揉水润的双眼,二次确认。

真的不见了…


看见对方恢复的如此迅速,从起先的惊慌到愧疚,又来到现在的疑惑,轰焦冻觉得不可思议的点点头,难得的好心情使他带上若有似无的笑意,臆度著有多久没有见过一个人、说过一句话,他望向这孩子透彻的翠绿大眼,蹲下身与他平行相视。


「你叫什么名字?」

「绿谷..出久。」

「不害怕或生气吗?朋友们都拋下你跑走了。」


绿谷出久毫无犹豫的搖着头。

「我知道…他们也很害怕,所以我不怪他们。」


「那你不怕我吗?」

孩子没有开口回答,只是怯怯地看着他。


这问题倒是为难绿谷出久,他瞠目结舌的盯着对方猛瞧,十分认真又纠结的思考。

「我想…不大会,你应该是…好人吧?」

「哦?」轰焦冻为此忍不住的轻笑。

「是、是真的唷!妈妈跟我说过,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好人的。」


这番天真的童言童语,轰焦冻心中觉得好笑却不讨厌,反倒是有股久曾未见的感觉弥漫心头,一切都纯粹的很舒坦。朝那真诚的孩子展露出明显的笑容,伸出手想摸摸绿谷出久的头,却在碰触到发梢时煞住,手掌开握几下后还是决定收回。


「愿你常保这般的纯真。」轰焦冻风度高雅地微笑,然后站起身「我带你回去吧。」


他目光专注的眺向窗外,像是在细细确认久所未见的一切事物。

但是眼神却流露出带着冷意的寂寞,对于自己无所寄讬的精神与生命,长眠下去或许是最好的命运。


啜泣的声音骤然从身旁传来,他低头一瞧,旋即为这画面慌乱,喉咙被噎住发不出话来。


「呜…呜……」

喜出望外的情绪毫无保留,松懈下来的神经让绿谷出久忍不住开始呜咽哭泣,轰焦冻在他身旁四处游转的不知所措,他随后招了下手,飞来只蝙蝠在对方浑然不觉时幻化成人型。


「主人?」

「疴…你说说…这怎么安抚他……」

时常游荡於人类社会的奴仆,懂得讨人类讨好小孩的方式。向轰焦冻欠身行礼后,漫步走向绿谷出久,伸出手,掌心间躺了颗圆圆大大的糖果包装。

「给。」

翠绿的眼睛果真止住泪水,来回看着糖果与眼前的大叔,咽下口水,拿起糖软软地向对方答谢。


轰焦冻领著鼓起侧边脸颊吃着糖的绿谷出久,轻步走出宅邸,沿着蜿蜒的森林小径。

幽黑的斗篷在绿谷出久面前飘荡,他大步跟上前去,伸出小手朝对方握去,碰触上去时突发的冰冷让他惊讶的颤抖,却没有想收回的意思。

试探过后没有被拒绝,小手反倒是握得更紧。


「……」轰焦冻低头看着绿谷出久那黑夜也无法掩盖、带着光亮的笑容,不发一语地任由他牵住。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”温暖”这样的感觉给包围,由他的掌心逐渐扩散至胸口。


这是他漫长的无趣岁月中,唯一给予他这特別感觉的人类。


路上绿谷出久偶会蹦出几句问题,有些能得到简易的回答、有些则是吞没在沉默中,一大一小的身影借由牵手联系,轰焦冻配合绿谷出久放慢步调,听着他哼起歌谣。

两人轻轻带起地上的沙土,在泥地中跺下脚印,在嶙峋盘根中穿梭,决然看不出是不久前才初次见面,还是在怪诞的场合相遇。


直到看见远处无数个光点以及人声出现,他们俩个才滞留脚步。


「啊!是大家!」绿谷出久抓着对方的手蹦蹦跳跳,嘴角的弧度延伸到最大。


轰焦冻蹲下身,松开了被比他娇小许多的手,在翠绿的眼底有著自己的倒影,他不知道多久没看过自己的模样,何况是看见自己笑了。


「下次別再乱跑了。」轰焦冻揉揉对方的头顶,从一开始他就想这么做,果真如他所料想的柔软,软到在发尾滑过指尖时都像被羽毛扫过般麻痒。



「…那个、我可以再来找你玩吗?」

他懂得別离将至,不舍的表情浮现脸上,伸起双手,直截了当地捧住轰焦冻冰冷的脸庞,即使温度流失在对方恍如血液冻结的肌肤,仍然不愿意松手。


层层叠叠的枝枒间投下一小搓曙光,却在彼此身上烙下大片的阴影斑驳,交织著光点与黑影,是无数叶子的形影以及彼此遮荫的身影。


告诉他不会,也不能再见了,这是为了你好。


对上绿谷出久干净的大眼睛,轰焦冻张了张口,却吐不出半个字,他只能无奈的苦笑着,如今他才自觉果真留有人类母亲半血的地方,这种踌躇不定,为了喜爱的事物而贪婪却又想珍惜呵护,不愿伤害对方丝毫却也不肯彻底断绝。 


「如果…你还记得我。」


绿谷出久疑惑的盯着对方,他眨了下眼帘,那双异色的瞳孔登时转变成摄人心魂的血红,眼底有著焰火缭绕,自己注目著那摇曳的光火,意识也开始凋零式微。

眼皮沉重的开合,在最后颤晃的视野中,他看见对方淡淡的微笑,但是眼神却感觉很寂寞呀,我会再来找你玩的,你的名字…忘了问…。


忘了──


「出久!」

伴随着熟悉温柔的呼唤,下一秒他便落入强劲的拥抱。

「你没事真是太好了!」

妈妈?绿谷出久的脑袋异常混乱,他看着被老师教训而痛哭流涕的同学们,为什么妈妈在哭?为什么同学也在哭?而自己……也在哭?

他紧紧回抱住自己的母亲,任由泪水不停地坠落,望眼欲穿地凝视著黑暗,里头似乎有什么忽悠的东西,但自己的记忆却是片片断断的模糊不堪。


只有一件事他铭记在心,生命中曾经出现道目光,是何等的温柔且清澈。

也透著寂寞的冷意。



02


傍晚时分,入秋后日照时间短缩,昏哑落日前街户却灯火辉煌、光辉耀眼,每年的今日都无年龄限制的举办化妆游行,这是镇上古今传颂的传统,起先的用意是为了纪念鬼怪或者是抚慰亡灵都已无从而知。



蓬松柔软的绿发迎着风随意飘动,圆大的翠绿瞳孔远挑著窗外,稀疏的雀斑点在软糯的脸颊上,尽管这些年来绿谷出久拉高不少,仍旧无法彻底退去稚气,骨架也比同龄少年稍显瘦小,他把身躯都隐匿在白实的棉麻斗篷中,毫无动静地呆滞原处。


「出久?还不出门呀?」


听到母亲的声音,他才惊觉自己走神,朝着对方恍惚地点着头,掛上令人安心的微笑转开门,出发进到了另个世界。


穿越在千奇百怪的打扮中,莫名的违和感不断自心底潮湧而出,是一帧近乎要冲破脑袋的画面,每当这个节日到来就会在心底皱起涟漪,盘旋翻弄。


却怎样也记不起来,八年过去了,他仍分不清楚这是回忆还是梦境,就这样游走在真实与虚幻的夹缝中摇摆不定,连带着让时间逐渐加重这份执念。

如果再让他见到那个人,自己说不定可以……

不、是一定会想起对方的。


「小久君!」


「啊、丽日同学、饭田同学?」绿谷出久转过身,喊着自己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。

三人越过熙攘的人潮集合,丽日皱眉说着绿谷真的很喜欢扮幽灵,这些年来都是此装扮,不同的是尺码增大罢了。

绿谷出久搔著头,心想偏好幽灵的应该是做衣服的母亲,谈笑几句后,动身前往最喧哗热烈的广场。这盛大的庆典有著一系列精心设计的活动,使镇民们可以走出门来联系彼此,参与热闹。


挤进接踵的人群中,两个男孩子护著丽日想到更前方欣赏表演。嘈杂的庆典却有旋律横跨喧哗,直直进入绿谷出久的耳中,熟悉又怀念,他才突然意会到这首是关于吸血鬼的歌谣,也是多年前的今天,自己也曾传唱过。

他看向声音的来源,希冀甚至成了渴望,想要凑过去点,这样感觉似乎就能更贴近自己心中的疑惑。


「抱歉、我过去一下。」

等不及理会身后两人的呼喊,即使知道得不到任何解答,绿谷出久仍然朝声音最盛的方向拼命挤过去。

他越过流动的人群,耳边是无尽的欢笑与乐曲,直到拨开最后的阻碍时,入眼的是如同当时的自己那般幼小的孩童,围着圈圈开怀歌唱。


那双翠绿的眼睛中像是被掏空了什么,黯淡无光,又恍若是灌入这首歌曲的灵魂,沉浸在辞意当中失去神识。


「哦唷!这不是绿谷吗?」


重重的拍击落在肩膀上,险先站不稳的回过神来,身边驻步著三名跟自己同龄的少年,他立刻想起,是幼时拖著自己掉队的那些人。


不好的预感湧上心头,绿谷出久尴尬的傻笑几声,左顾右盼的想离开他们,却被对方伸手阻挡去路。


「喂喂、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去的那栋房呀!」

「我们再去回忆一下吧!」

「绿谷看起来很勇敢了!」


三人你来我往的揶揄,绿谷出久反应倒是意外平静,不是出自於对于此般嘲讽言语的习惯,也并非是对接下来要前往的地方恐惧到无法自己。


是真实也好、虚幻也罢,他早该再去一次了断这模糊的记忆。


16岁的少年们已不似当年有老师的保护网,四人轻易的踏上当初的路线。此时的枯枝只是枯枝、植被的覆盖入眼后,也只是单纯的自然生态,除了昏暗的夜色下,偶走几步路就被盘根绊的踉跄,他们也无当初那些疯狂的臆想。


行经漫长且曲折的森林小路,在一段时间后抵达印象中的地点。受到潮湿所弥漫的雾气萦绕,幽暗的宅邸透著冷意,毫无生气,两侧別说是花卉了,连树丛都零零散散。


绿谷出久攥紧不规则的斗篷下摆,没等其他人逼迫,独自迈向宅邸沉甸甸的大门,这时凄冷夜风与人类的胆怯,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心。

他静止于偌大的门前,这时才仔细看清这扇作工精细的门扉,他不再回头观望,眼神是与激昂内心相去甚远的平静,在握住门把的同时,听见身后同行的三人嬉闹的叫嚣跑离,声音也渐去渐远,徒留下他一个人。


在万籁俱寂的夜幕中,明显感受到心脏疯狂的跳动,但是他的大脑全部都被门后面的事物填满,那些谨慎、那些理性已无法干涉身体,他使力的推开大门。


听说自己幼时曾经进来过这边,但不带任何印象的他,即便大家怎么说都只是空谈。听说自己毫无记忆的时候,镇上的居民都说这里头住了吸血鬼,导致这条路封闭了数年,如今事情过了如此之久,早已乏人问津。


吱──推开门后,大量的光亮照入内,这时他才体悟到自己的双腿多么沉重。

如同是人类的直觉在驱使自己远离危险。但不管是听说还是传说,他只想要确认这里头是否有著他遗忘的存在,这份埋藏多年的执念使他勇敢。


他抬起沉甸甸的脚步,慢慢地踏入内。

静默的大厅,他的脚步声传递到更深入的室内,而室内似乎也回应他似的,传来与他对应的踏地声,绿谷出久瞬间诧异的睁开眼睛,停滞步伐,额际覆上薄薄的冷汗,但是那清脆的声音仍然回响不已,逐步接近自己。


灯火开始从远处飞快的亮起,短短几秒内整栋宅邸都被暖黄笼罩。


绿谷出久脑袋嗡嗡作响,思绪完全打结成团,他的目光呆直地盯着声音的来源。

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,眼底已经出现了一抹身影。全身知觉都被抽离似的无法动弹,只能静静地目视对方,由左侧环形的长梯走下来,沿着红毯渐渐在眼中放大。


直到对方伫立於自己面前,半垂著眼帘,与自己对视。

琥珀色与碧绿共存的双眼,温柔且清澈,在眼底却透著寂寞的冷意。


霎时,有种强烈的感觉冲撞他的心脏,是他。

他一直在寻找的虚实。


「啊!抱歉!我我、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。」在回过神来,惊觉自己私闯民宅,绿谷出久开始慌乱的挥舞手脚。


轰焦冻面无表情的看着绿谷出久那滑稽的动作,向他摇摇头。

「没关系,有段时间没有客人。」他摆起手,四周不知何时出现的佣仆们开始整理起环境,起初空荡荡的宅邸,顿时变得极具生活感。


这双纯净且明亮,恍若揉不进丝毫脏汙的清澈绿眼,轰焦冻没想到还能有再次见到的一刻。他表情柔和的微笑着,与方才冷澈的气质截然不同的模样,让绿谷出久忍不住失礼的盯着,却不知道该如何跟对方搭话。


明明积累无数的问题与话语,都在遇见对方后全都微不足道。


「难得有这机会,一起用餐吧?」

「不、这…不太方便。」

在轰焦冻的注视下,声线逐渐缩小,最后几乎是从齿缝间吐出。

「不用客气,我是说真的。」


虽然深知要对陌生人保有戒心,但绿谷出久最后仍拒绝不了对方的邀请,跟随着翻腾的披风带领他来到了用餐地点。



「所以你这打扮是幽灵?」跟自己所见过的幽灵大不相同呢。

「对、对呀。」

绿谷出久隐约听见对方的笑声,但他羞窘的低著头用餐,无法得知对方是用哪种表情开口。他们俩人对坐在距离不远的长条桌,也没有夸张的饕馔奇肴,这才让绿谷出久松了一大口气。


眨动圆大的绿瞳,这时才想起没有自我介绍,懦怯地抬起头「啊、对了…我叫做绿谷出久,那个、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?」


「嗯…轰焦冻。」


绿谷出久看着对方得体的举止以及整齐的衣容,都洩漏出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成熟,要不是对方的外表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,真会误会对方已活过数十载。

「那…我可以叫你轰君吗?」


轰焦冻征了下后,微笑的点点头。


互相介绍后,彼此间无形的隔阂似乎逐渐淡化,在知道对方因为身体因素无法外出,绿谷出久一面担忧一面尽情跟对方分享日常琐事,轰焦冻就是静静地聆听、静静地看着他那多变的神情。让对方在自己百般聊赖的漫长生命中点了展光火,那不属于自己、过於奢侈的温暖。


在时间点滴消逝后,轰焦冻将绿谷出久送出大门口,带着他走上另外一条隐密的小径,绕过枝叶扶疏的森林,虽然离乡镇路途较远,却无多余的盘根缠绕,除去因为磕磕绊绊而受伤的风险,也得到有著满天星辰的夜晚。


「沿着这条路一直走,就可以回去了。」轰焦冻停下脚步,与对方面对面。

他看着千万星点落在碧绿的眸子里,而自己的身影也倒映在内,与光亮重叠再一起。


「那个…轰君,我还可以再来找你吗?」绿谷出久的翻弄著自己的手指,深怕对方觉得自己脸皮厚,亦或是不愿意与自己再有往来。


「绿谷。」

听见自己的名讳,他惊讶地颤了下,眼底是银白的光沿着轰焦冻的轮廓,在夜间描绘出的冰冷线条。


「我不喜欢被打扰,所以请为我的一切保密。」


「但是我欢迎你。」


在宁静的夜中,他们俩相视而笑。


轰焦冻站在原处,看着那身影逐渐离远,起初远远的蝙蝠才靠近过来,在他的身旁快速的盘旋,看似焦急且不敢置信。


「是呀…为什么没有消除他的记忆?」

对呀,为什么呢?他也希望自己能说明白。


只是很想再见到对方。

如果自己能直视阳光的话,就是那双眼睛的感觉吧。


03


往后的日子,绿谷出久常常会趁个空閒的时候,溜过去那栋石榴红的宅邸找对方。每次他去的时候,都发现周遭的景色悄悄变著样子,起先庭院中不复存在的玫瑰,某天突然又盛开成一片花海,让带刺的荊棘缠绕上栏杆。又或者是枯萎凋谢的星散树丛经过打理,复甦后绿叶成荫。


有时候,是管家替他开门,他看见轰焦冻在沙发上打盹。

有时候,是轰焦冻替他开们,他看见对方亲切的问候自己。

有时候,是自己开了门,他看见轰焦冻正背对自己,听见声响后缓慢的转身,朝着他漾起比朝阳还温暖的微笑。

那双眼睛总是锁住自己的目光,清澈而摄人心神,平静却带着寂寞。不知道何时开始,他可以在对方身边,清晰感受到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。


吱──大门跟往常那般,在日落时分被推了开来。


「轰君!」


静坐在大厅阅读书籍的轰焦冻,优雅地阖上了书本。


他抬起头来,笑着回应对方「你来了。」



来到吸收夜光而银白闪耀的庭院,绿谷出久虚弱地趴在圆桌上,愁眉苦脸的叹气,圆圆的绿瞳朝上撇向对方。


「怎么了?」听见那声喟叹,帮对方倒茶的轰焦冻平静地慰问,不疾不徐地完成手上的动作,将斟满红茶的陶瓷杯递过去。


「下周要考社交舞,但是我一直跳不好。」如果是学科类他还可以勤能补拙,可是自己跟女孩子贴近就慌乱的手足无措,对于这测验恐是凶多吉少。


绿谷出久掐住自己的下嘴唇,碎碎念起来。

「该怎么说呢,也没有可以练习的对象,其实也不一定要是女孩子,我需要习惯跟別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才行呀,不然到时候一定…..」


「我可以唷。」


疑?


「我可以陪你练习唷,要我跳女方的舞步吗?」


绿谷出久坐直了身躯,表情不同于往常,流露著严谨认真的感觉。随后虔诚地双手合十,高举在面前。

「没关系、我可以跳女生的,只是想习惯那感觉,那…拜托轰君了!」


肃穆悄寂的夜晚,无云雾缭绕的月空中,他们沾染一身银白轻踏着步伐,绿谷出久跟在对方身后,看着纯黑的斗篷翻腾而起,如同黑翼那般徜徉在他心头,只要一眼就沉溺的无法再转移目光。


轰焦冻带着他来到由点点湛蓝所汇集成的花海,在皎洁的月色轻泻下,万物都鲜明起来。阵阵夜风刮袭花草,在苍阔无垠的蔚蓝中形成方向一致的波纹,由脚边水波荡漾到无边际的远方。


「就在这练吧,庭院的玫瑰带刺。」轰焦冻转头看向他,那眼神缱绻又满怀宠溺,欠身向绿谷出久伸出邀请的手。


绿谷出久无意识地递出手,碰到的那瞬间,他对于那像是血液冷却、又像是从来不曾拥有体温般冰冷,惊讶的瑟缩起身子,但手仍旧义无反顾的握住对方,紧紧地密不可分。


两人在花海中穿梭,风的飒飒声入耳后都嗡嗡响著,全部都掩盖不了绿谷出久几欲撞破胸骨而出的心跳。脑袋已全然忘记舞步、动作的一片空白,自己完全跟随轰焦冻的引导,将咫尺间对方的模样一直印在心头。


「腰杆打直,直视舞伴的眼睛。」他的声线沉稳温柔,几乎贴在对方的耳畔边轻声细语,扶住绿谷出久的腰际使点力,让彼此的距离更为贴近。


「好、好的…」心跳突兀又剧烈的骤然雷动,翠绿的眼里满满是轰焦冻的身影,他觉得心口在喧闹着要爆炸了。这萌生的感情,是意外也好、是眷恋也罢,不容置疑的,已无法回头的喜欢上对方。


「…轰君…我…」


「怎么了?」


「我…」喜欢….「哇啊!」

无心放在舞步上的绿谷出久,在一个移动,不慎勾住自己别扭的腿,两腿顿时间难分难舍,他踉跄几部后仍旧不稳地倒向前方。


承受对方全身重量的轰焦冻,只能怀抱着对方一并跌进那片蓝色花海中。在漆黑的斗篷绽开的同时,数不尽、轻盈的花瓣随着冲击而扬起,窜上夜空。


思绪纷乱的绿谷出久趴在对方胸口,不敢轻举妄动,聆听着对方与自己相同的心跳频率,用熠著夜空的脸庞发出无息的讚叹。


「还好吗?」轰焦冻并没有推开身上的重量,仰望着浩瀚的空,手掌沿着对方的背部肌理轻轻安抚。


砰砰──

绿谷出久万千血液都沸腾著迫切想向对方倾诉什么。

他的喟叹、他的决心、他的爱意。


绿谷出久双手手掌贴住地面,在斗篷下折压花枝的触感中支撑起身体,逆着光与对方视线相交。


轰焦冻看着翠绿的眼眶内流转著光,对方泛红的脸庞上,是他无法忘怀的纯粹笑容。看着绿谷出久逐渐接近自己,直到视线失焦,那不同于自己温热的柔软,轻轻地覆盖上他冰冷的唇面。


彼此感受著胸口重叠的跳动,安心却各怀着不同的想法。


04


距离那天肢体比言语抢先行动,已过多日,绿谷出久总算忙完学习上的事务,随着象征性的撞钟敲响,众多学生从大门湧出,他远望着那森林深处的方向,傻傻笑着。


「小久君?」

栗色长发的女孩子喊住他后,转过头「哦、丽日同学?」

「你心情很好呢。」

闻言后,绿谷出久揉揉自己的脸,羞窘的答不出话来,原来有这么明显。


丽日像是想到什么事情,担忧的皱起眉头。

「对了,印象中小久君似乎常去森林那边呢。」

「怎、怎么了吗?」只要是牵扯到轰焦冻边角的话题,他都会警惕的绷紧神经。


「今天早上,森林那边的路似乎被封锁了,听我爸妈说似乎有小孩子失踪…还有老人家说是被吸血鬼带走。」


「不是!…啊、抱歉…我大声了。」绿谷出久背后升起寒意,等他反应过来,已经反驳对方的话语,看着似乎被自己惊吓到的丽日,他低头致歉,随后就大步离去。


由起先平常的走路,步伐间速度越来越快,直到他拔腿奔跑起来。


什么吸血鬼、那个只是传说。


他的脑袋晕眩起来,震荡著那首童谣。

无法长久曝晒在阳光下、宅邸里面半面镜子都没有、全身恍如血液冻结般冰冷。


以及多年来都不改变的容颜。


他大口喘气,止步於拉起封锁线的森林入口前,在紫钳色的昏哑落日下,凝视著深不见底的小径深渊。

翠绿的瞳孔内不带有任何的感情,空洞且肃穆。


他不停重复,这只是传说。




05



吱──大门开启后,这次是由室内的光线透入外边,已经是月正高掛的夜晚。


「绿谷?这么晚了、你…」


不等对方说完话,绿谷出久直直冲入对方的怀中,十指揪住他的衣物。而轰焦冻恍若明瞭什么似,半垂著眼噤口不语地抱住他。


「我们去散个步吧。」轰焦冻在他耳边低语。


自幼生长在这城镇的绿谷出久,认为自己知晓这附近的一切,却老是可以被轰焦冻带到不可思议的地方,原来包裹在森林诡谲的外表下,拥有如此多端的景致。


视野辽阔的平原,风毫无阻挡地飘动及膝的青草,夜空可以看的见星星闪烁,前方有面平静的小湖泊,瞇起眼睛细细查看,会看到有两点光火漫无规则的飞著,小小的却不孤单的一对萤火虫,闪着橘红光芒互相照耀着。


「森林的路被封起来了。」

「……」绿谷出久沉默不语。

「別自己走另外一条路,晚上很危险。」

「……」


轰焦冻轻叹了口气,主动牵起神思恍惚的对方,掌心的力道重到让绿谷吃痛地蹙眉,向那片印著夜空的湖泊前进。


「?」绿谷这久这才回过神来,第一次被对方这么强势的带着。


直到他们笔直地矗立在湖边,翠绿的瞳孔看着平稳如镜的水面,他的眼中立刻噙满泪水,因为,那里有星光的倒影、有那对萤火虫萦绕彼此的倒影、有自己的倒影。


可是唯独看不见──


不想戳破、更不想面对这早已察觉的事实。


他落下过重的第一滴泪水,像是止不住似,接连牵扯出一滴、两滴,浑圆的泪滴开始不断坠落。


「绿谷,不要再过来了。」


绿谷出久震惊的看向对方,扭曲的眉目中是不舍、是感伤,他揪住对方的领口,使劲地摇头。


「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!」

费尽力气喊出口,他抬起头语轰焦冻对上眼时,几乎是被震慑在原地,那双温柔又清澈、他最喜欢的眼睛,转换成血红的幽光,这颜色如同是由血液所灌溉而成,不是他所熟悉的眼神,顿时他本能地为这侵略性的目光,恐惧。


绿谷出久突然明白,他们间巨大的差异以及悲哀。


这晚,等他回过意识时,已身处在熟稔的城镇。他才知道原来对方可以轻易的夺走自己的记忆。


他转身凝视著纯黑的森林,脑中钻入那句”不要再过来了”,突然觉得一切都陌生的可怕,他的声音、他的目光、他的笑容,都是自己虚假的美梦,最后让对方悠悠的一句话唤醒,连带着让这份感情注定找不著归属。


06


自从森林封锁后,多久没有过去找对方,他不想去细数那些日子,睁眼闭眼都希望是昨天才刚见过对方。


绿谷出久笑了,但那笑容一瞬即逝。


镇上的气氛古怪,孩童消失的事件仍然零星发生,居民们开始疑神疑鬼,甚至闭门不出,把所有过错都推向那栋幽冥深处的红色建筑。

他们说里面住了凶手、藏了怪物。


仅仅是把未知的恐惧用另一个未知的恐惧掩盖,诓骗自己。


直到某日,镇上的居民失去理智的举起火把,疯癫的群聚一块,商讨要焚毁那栋建筑时,绿谷出久惊慌地张了张口,但看见大家脸上那诡谲而疯狂的表情时,说不出半句话。


当晚他沿着那条小径奔跑着,他哀伤的希望那些人別伤害轰焦冻,但是另方面嘴角却忍不住上扬,笑得开怀,单单是为了可以再见到对方一面而欣喜若狂。


久久未见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。

久久未见的第一个表情要摆什么。


漆黑的路上,他的心思都被期待给填满,毫无警觉身边出现的异样,直到撞到高大粗犷的人影,被陌生男子矇住口鼻才惊觉事态严重。


「这家伙应该也可以卖个价钱。」暗哑难听的声音自上方传来。

绿谷出久尽力的挣扎,想拽开禁锢自己的手臂,但鼻腔传来的味道瘫软身躯,渐渐地眼前的视线模糊起来。


翠绿的眼瞳眨了下,眼前是三名陌生笑声作噁的男子。

「就这样吧,今晚就带着那些孩子离开。」


他的眼睛痠软的再眨了下,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噪音。

「什、什么东西!这么多蝙蝠?!啊啊啊!」


最后晃入眼的是,他思慕已久,那双温柔又清澈的眼神。

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,没事了。




夺目的光亮唤醒他的意识,绿谷出久缓慢地睁开眼,感受对方冰凉的指尖滑过自己的额际,他知道这当中的温柔,是夹带跟自己同样的心情,顿时间他也鼻酸的笑出声。


说不出话来没关系、表情很别扭也没关系,可以见到你就好。


「不是说別再过来了嘛…本来不想插手人类的事。」


「你放心不下我。」


轰焦冻看向对方那坚定的眼神,在他眼中倒映出错愕的自己、无法反驳的自己。


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时,绿谷出久略为头晕目眩地坐起身,他双手捧住对方的脸庞,湿润的眼睛流转著水光。


「我还可以再来找你吗?」

千万血液都奔腾混著爱意想接近你,想留在你身边,想和你用相同的目光看各种事物。


「…你知道我是…」


「你信任我。」绿谷出久展露出任何脏污都沾染不了、带着朝阳般的笑容。


「所以我不害怕、也不在乎。」



咚──

跟对方相遇后的每一天,轰焦冻都觉得在自己漫长的无趣岁月中,绿谷出久是第一个想必也是唯一一个给予他这特別感觉的人类。


所以他舍不得再次沉眠,深怕下次甦醒已是百年之后。但是嗜血的饥饿感时时刻刻缭绕全身,喉头干渴的麻痒难受。他曾经紧紧拥抱对方,却无法不去注视他血管温热的跳动。


「你知道…我是吸血鬼,这代表什么嘛。」


「可以的,轰君。」在你身上,我已经下了无数个决心。

绿谷出久毫不犹豫地拉下领口,露出极少曝晒到,净白的脖颈。


轰焦冻瞳孔急速放大,全身都为这画面喧嚣躁动疯狂,那些活过的长久岁月都比不过此刻的璀璨宝贵。

他再也抵御不了本能的张开口,露出那对锋利的锐齿,缓慢地贴住那著迷的薄嫩肌肤,在上头细细地刮搔。

感觉到绿谷出久紧张的全身僵直,他抚摸上对方的手臂,轻柔的安抚。


用力,将牙齿钻入肌肤,耳边立刻传来鸣痛的呜咽声,血液从起初的点点鲜红逐渐淌淌渗出,轰焦冻的喉头上下滑动,将所有甜美一滴不剩的吞咽,由唇齿顺着喉咙甜到胸口。


刺痛的感觉转成麻痒,绿谷出久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下来,连带着表情也愉悅的微笑。但是他觉得晕头转向,起先以为是贫血所导致,脑海的一切也跟著震荡,他感觉到记忆的片段开始流失,那些他跟轰焦冻的种种,都逐渐模糊。


轰焦冻跟绿谷出久保持了距离,那双异瞳流淌着温柔、而那双翠绿的瞳孔却是难过的不敢置信,他们珍惜著这最后的对视。


「轰君……」绿谷出久感觉世界都在转动,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斑驳凋零,他尽力去维持著意识,想去保护这那些无可取代的回忆,但想到的每一隅都只剩下空洞。


「为…什么……」

他旺盛的满腔怒火无从发洩,伸出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捧住对方的脸,即便眼睛干涩也舍不得眨眼。


想把对方的模样烙印在脑海、心中,开眼、闭眼都忘不了。


「你有属于你幸福的生活。」轰焦冻放下对方虚弱的手掌,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。




「…晚安,绿谷。」



07.



「出久!」绿谷出久睁开眼,看见抱紧自己的母亲、看见撑着火把的居民、看见哭泣的孩子们,就是看不见…..


看不见什么?


他茫然的眼睛左右张望,似乎在寻找什么,身边被许多人包围住,却觉得空荡荡的,是种由心口扩散开来的空虚。


他抹去了眼尾衔著的那滴泪,突然觉得很痛很痛,痛到他乍然视线模糊,止不住泪水溃堤的放声大哭。



外头的景观又换了个季节,绿谷出久逆着风眺望着远方,那千篇一律的景色单调无变化,却似乎在深处藏着宝物,令他忍不住看了又看。


「…丽日同学,我有去过那边吗?」


丽日迟疑了半晌,点点头「嗯…之前小久君似乎常去森林呢。」


「这样呀…。」为什么呢?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。


每每入夜他都会做个梦,梦中有道目光,是何等的温柔且清澈,也透著寂寞的冷意。在一片漆黑中自己追逐著那人无所畏惧的行走,自己走对方就单纯的走,当自己跑起来想接近,对方也跟著跑起身,他们始终保持著距离,看不清楚那道身影。


自己到底想抓住什么?而那身影到底又在躲什么?


08.


每次为了那身影多演绎场梦、多落下一滴泪,那模糊记忆中的轮廓都更清晰点。


有个人在等自己。

随着时间过去,绿谷出久在心中更加笃定。


他想起黑色的衣角、无云的星空、温柔的目光,所有都是那么令他不舍的迷恋。



09.


街上满满欢乐的气氛,乐曲也不绝於耳,即便夜幕将至仍旧让漫天灯火照的光亮,居民都装扮成各种鬼怪的模样,相互交流谈天。


「小久君!这里、这里!」


遥遥就看见丽日与饭田的身影,绿谷出久大步跑过去。

「抱歉!让你们久等了!」

「疑…小久君今年也事扮成幽灵呢。」

绿谷出久搔著头,羞窘的想着该如何答话。

「对呀…去年的可以继续用,所以一样是幽灵…」



『──所以你这打扮是幽灵?』


恍若有人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,他急忙的转过身,睁著翠绿的大眼四处张望。 


丽日跟饭田被他这突兀的行为,吓出身冷汗。绿谷出久回过神来,想向他们开口说声没事,却有股鼻酸的刺痛感阻挡在喉头,无法吐出只字片语。



『我不喜欢被打扰,但是我欢迎你。』

啊…


『你来了。』

对呀。


『我们去散个步吧。』

他怎么忘了呢。


在无数的梦中,那个被星空映照的脸庞,那个自己追寻著,用尽心力想要从模糊回忆中看清楚、绝对不能忘记的人。


那瞬间绿谷出久纯粹的眼底,晃过他们在大厅中初次见面、晃过他们一并跌进蔚蓝花海中、晃过那人始终给自己温柔且清澈的笑容。


古老的童谣再次入耳, 

有个人、


『啊、对了…我叫做绿谷出久,那个、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?』

他有著俊俏的脸、


『嗯…轰焦冻』

他什么都好、


绿谷出久挡不住泪水直直的垂坠,也再也掩不住那开心的笑容。



可惜他不是普通人、



他呀,是我爱的人。




10.



绿谷出久迈开步乏狂奔,大口大口的喘气著,实白的斗篷随着夜风翻动着下摆,穿越树枝时不慎被枝枒勾住,他扎扎实实地摔倒在地,砰地巨响惊走无数的飞禽,他带着浑身泥泞、步乏不稳地起身,继续颤著腿迈步。


向着森林的尽头、向着自己梦境的终点。

他觉得这条小径好漫长,但是疼痛和泪水,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心。


吱──这次打开那栋阴森诡谲的宅邸大门,面前以及胸口不再是空荡荡了。


他毫无迟疑的走入内,止步於那半红半白发色的吸血鬼前头。

注视著轰焦冻缓缓睁开眼,眼神传递的冷意像是孤独等待的哀伤。对方淡淡的微笑,伸起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汙泥与泪水,绿谷感受得出指尖的微微颤抖。



满脸脏污的绿谷出久再次掉下一滴一滴的泪珠。


「…別再消去我记忆了。」


轰焦冻攥住他的手,使力将他拥入怀中。


「抱歉...我不敢再这么做。」果然还是想再看到你。




以及


──我爱你。




-fin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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